在朋友、網(wǎng)友的邀請下，她們繳納少量押金，乘坐10多個小時的國際航班，抵達非洲國家多哥的首都洛美，隨即護照被扣押，還被迫賣淫。1月19日，多哥當(dāng)?shù)鼐綋v毀由中國人經(jīng)營的酒吧，解救6名中國籍女性，抓獲了3名中國籍犯罪嫌疑人。3名嫌疑人因涉嫌販賣人口、介紹賣淫以及知情不報遭到當(dāng)?shù)厮痉C關(guān)起訴。目前部分受害者聚集在深圳維權(quán)，有相關(guān)單位對接做了筆錄。

一名女子將自己的受騙經(jīng)歷寫在紙上。

低成本的“跨國打工”

受害者阿玲已近四十歲，不過化妝后仍顯年輕。她告訴記者，她是通過網(wǎng)絡(luò)交友結(jié)識了一名勞務(wù)中介，對方介紹她到多哥首都洛美去打工。

阿玲先期以押金的名義支付了勞務(wù)中介5000元，對方則給她預(yù)訂了飛往多哥首都洛美的機票。整個交易過程通過網(wǎng)絡(luò)完成，阿玲并未與這名中介見過面。去年12月，阿玲獨自從內(nèi)地某省來到深圳，經(jīng)香港搭乘國際航班，在埃塞俄比亞轉(zhuǎn)機，經(jīng)過10多個小時的飛行，抵達多哥首都洛美。

另外兩名在深圳務(wù)工的女性阿美與阿珍也向記者描述了這樣的過程。與此不同的是，她們倆人是通過一名叫做魏娜的朋友介紹，并在魏娜的帶領(lǐng)下，一行五人于今年1月從深圳出發(fā)，抵達洛美。

阿珍告訴記者，她與魏娜曾在同一家按摩店上班，此后斷斷續(xù)續(xù)保持有聯(lián)系，魏娜在去年年底告訴她有一個出國務(wù)工的機會。“魏娜說那里的人很大方，一個月掙個七八萬都有可能。”

阿美則是幾年前在一家化妝店工作時認識魏娜。“光顧這家化妝店的主要是‘小姐’，上班之前先到我們這里化妝。”阿美說，魏娜正是化妝店的一名客人。也就是在年前，魏娜開始反復(fù)勸說阿美出去掙錢。阿美告訴南都記者，她知道魏娜是做哪行的，判斷出去可能是從事賣淫活動，就予以拒絕，但是阿美勸說她，只當(dāng)是出去旅游，不行就回來。湊巧的是，阿美當(dāng)時上的一所培訓(xùn)學(xué)校正好停業(yè)一個月，阿美接受了這次邀請。

出行的成本極低，阿珍和阿美分別向魏娜支付了僅僅2000元押金，就于今年1月搭上國際航班，飛抵多哥首都洛美。

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魏娜發(fā)給阿珍的語音信息中，明確提出了此行行程費用機票和簽證共計2萬元。這筆費用由老板先行墊付，她們抵達多哥洛美之后，通過工作賺錢再予以沖抵。

被強迫的“賣淫生意”

這是一份什么樣的工作?在發(fā)給阿珍的語音聊天信息中，魏娜提到，多哥當(dāng)?shù)兀粋€中國老板開了按摩店、酒吧、KTV等多個場子，可以自由選擇在哪里做。但實際并非如此。根據(jù)她們的描述，一下飛機出了機場，她們便被一名叫做戴某的中國籍男子開車接到一家名為“九號公館”的酒吧，同時護照亦被扣押。

這一酒吧位于洛美城市中心地帶。酒吧設(shè)立在獨立住宅之內(nèi)，一樓為酒吧以及為賣淫提供場所的包廂，二樓則是她們以及酒吧管理人員居住。

根據(jù)她們的描述，酒吧老板為戴某，中國上海籍。有關(guān)材料顯示，戴某是1973年出生，曾于2004年因販賣毒品被判刑，服刑6年后獲釋。戴某的女朋友李某星以及李某星的弟弟李某，這兩名中國東北某省人員則負責(zé)酒吧日常管理，其中李某星生于1986年，李某生于1996年。

根據(jù)受害女性的描述，她們?nèi)粘Ｖ饕诰瓢蓛?nèi)陪酒，大部分時候會按照客人的要求，跟隨客人回家發(fā)生性關(guān)系。她們提供了一段與酒吧管理人員李某星交流的信息，李某星提及“咱們家出去就是15萬(折合人民幣1500元)，包夜要20萬(折合2000元人民幣)”。

阿美向當(dāng)?shù)鼐教峁┑淖C詞顯示，“如果不同意賣淫就沒有飯吃。”在向南都記者說到被脅迫的情景時，盡管已被解救多日，但阿美還是忍不住落淚。

另一名受害者向警方提供的證詞中更是指出，“我們被禁止出門，老板娘經(jīng)常吸毒，我們覺得她們什么事情都做得出來。”根據(jù)警方此后的搜查記錄顯示，警方在李某星的房間里，確實發(fā)現(xiàn)藏有吸食毒品的工具。

而如果要離開，則被要求繳納2萬元行程費用。“沒有護照也沒有錢，只能留在那里。”阿美說她和姐妹被迫留在當(dāng)?shù)亍?/p>

無休止的“扣留盤剝”

為了多接客管理人員要求女子服藥推遲生理期。在酒吧“工作”半年未分得任何錢財。

阿玲比阿美和阿珍早到洛美半個月。她告訴南都記者，根據(jù)老板的口頭承諾，賣淫收入她們和老板四六分成。一個月時間她應(yīng)獲嫖資4.3萬元人民幣左右。而這些錢一部分由李某星直接收走，另一部分系她直接從客人手中收取，但同樣被命令將嫖資全額上繳，分文不留。

阿玲還表示，為了讓她盡量多接客人，管理人員甚至要求她服藥以推遲生理期。她與部分客人的聊天記錄中也顯示出，在生理期時她也在接客。

阿玲在抵達洛美一個月后，多次以孩子生病為由要求戴某以及李某星，將護照還給她，改簽回程機票。但是戴某與李某星以賬目沒有結(jié)算清楚為由，予以拒絕。這一點可以從他們之間的交流信息記錄中得到證實。

另一名早于2015年10月就從內(nèi)地通過中介到達酒吧從事賣淫活動的女性，也讓后來者感覺所謂的“賺錢”是無望的。該女子年近四十歲，在酒吧“工作”長達半年，但未分得任何錢財。根據(jù)多名受害者敘述，在當(dāng)?shù)厮齻兾ㄒ坏氖杖雭碓词窃诳腿讼M之外額外給予的小費，這筆費用不多，但只要被管理人員發(fā)現(xiàn)，小費也要被收繳。

阿美和阿珍告訴南都記者，她們都很害怕被無休止盤剝，遭到長期的扣留，一度想掏錢贖身，但怕交了錢也無從脫身。

阿美和阿珍說，她們曾借出去賣淫的機會，到當(dāng)?shù)匾泼癫块T和警察部門反映情況，希望得到幫助。但是因為語言問題，無法有效溝通。

而她們的抗爭行為，并未為她們獲得自由，反而是老板更為強力的壓制。“老板找了幾個黑人帶到酒吧，說他們是國際刑警，說你們不是想報警嗎?”阿美告訴南都記者，她們見此情景都灰心喪氣，想辦法繳納行程費用，希望脫身。

直到1月16日。阿玲告訴南都記者，在多次要求返還護照讓她回國被拒后，她割腕并在朋友圈上發(fā)了相關(guān)照片，被一名光顧過的客人看到。

“這名客人前來以嫖宿的名義把我?guī)ё撸瑤臀乙黄鹑缶?rdquo;阿玲告訴南都記者，此次報警終于引起當(dāng)?shù)鼐降闹匾暋?/p>

未終結(jié)的“解救行動”當(dāng)?shù)貢r間1月19日上午十點，當(dāng)?shù)鼐經(jīng)_進了九號公館酒吧。南都記者通過多哥當(dāng)?shù)芈蓭煫@得的相關(guān)司法文件顯示，警方接報稱有中國人租用一套別墅從事賣淫活動，一群中國籍年輕女子被非法軟禁在別墅內(nèi)，提供性服務(wù)，服務(wù)對象主要是中國人。

警方趕到現(xiàn)場解救了5名女性，再加上早前逃脫的阿玲，一共6名女性均向警方供述稱，她們遭到脅迫賣淫。這6名女性還包括介紹阿美與阿珍前往多哥的魏某。

警方指出，在調(diào)查中發(fā)現(xiàn)受害者一到多哥就被強迫與他人發(fā)生性關(guān)系。警方還指出，管理人員收走了受害者通過工作所賺到的錢，引起不滿導(dǎo)致事件被揭發(fā)出來。

警方現(xiàn)場抓獲了戴某、李某星以及李某。警方對李某星與李某以販賣人口及介紹賣淫起訴。至于戴某，其辯稱對此事并不知情，酒吧由其女友李某星打理。警方則以其無視犯罪嫌疑人的行為予以起訴。

李某星的供述中稱，她在2015年1月盤下這家酒吧，因為針對的是中國客人，就通過中介從中國找服務(wù)人員，并稱服務(wù)員只需要陪酒唱歌。對于她軟禁這些女孩的指控，李某星辯稱，是為了保護她們才不讓她們出去。多名受害者懷疑，在李某星經(jīng)營這家酒吧的一年多時間里，受害者可能多達兩位數(shù)。

戴某、李某星以及李某在羈押期間，仍然通過手機向外傳遞信息。李某在1月24日前后發(fā)送給一名受害者的信息就稱，他向黑人借了手機，才得以發(fā)送信息，“開始是我們不對，你有什么條件提，可以補償，跟法官檢察官好好說，讓我們出去，不要和其他幾個女孩子一塊兒鬧，賠償問題都賠給你，只要能出去，啥都好說。”

李某星當(dāng)日也給一名被害人發(fā)送信息稱，“我們大家都是中國人，以前都是我的錯，讓我們先出去好嗎?”

不過，受害者已經(jīng)不相信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