閩中望族“三山薩氏” 文治武功皆有留名青史者
2021-10-26 11:28:05 來源: 福建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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莆田人江春霖晚年為福州朱紫坊名士薩寄農《先芬集》作序,內云:“三山薩氏為吾閩望族,元明以來代有達者,(清)康熙迄光緒登科第者五十余人。”近現代以來,薩氏一族依然人才輩出,文治武功皆有留名青史者。
“自明朝薩琦一改祖先舊俗,提倡喪葬用漢禮制后,薩氏家族以開放包容的胸襟,自覺融入以漢文化為主體的閩都文化中。”福建省委黨校教授林怡說,這也充分體現以朱紫坊薩氏家族為代表的閩都文化,具有走向全國、走向世界的包容性和開放性。
薩琦變俗
薩氏家族本是西域色目人,其中一支在元代才進入福州,入閩始祖為薩仲禮。薩仲禮是當時文豪薩都剌的侄子,《雁門薩氏家譜》卷八“傳信錄”載其:“(元)元統元年(1333年)進士,授福建行中書省檢校,子孫遂家于閩。”
次子薩瑯,當世即以孝義聞名。明萬歷癸丑本《福州府志·人文志十一·隱逸》錄其三事,一云:“家貧,用勞養母,鄉人稱之。母病,日夜禱北辰,愿以身代。母絕而復蘇:‘神人告我,以子孝加壽三十四矣。’母疾良已,三年乃卒,計三十四月也。”這則“至孝”故事頗具“玄怪”色彩。二云:“嘗游后園,得金珠首飾一囊,乃里中人官捕之逃急而偶遺者,悉歸焉。”三云:“買地掘白金盈缶,還其故主:‘恐君家舊物。’其人愿分半以謝,卻不受。”后兩事可見薩瑯“平居好義”。
薩瑯是“觀風使者屢欲薦之,固辭不起”,其子薩琦則官至禮部右侍郎兼詹事府少詹事。他辦了一件大事,對后世“三山薩氏”影響至深。明黃仲昭《八閩通志·卷七十九·丘墓》“薩琦墓”一條提及,“琦,色目人。其國俗葬埋之禮甚闊略,至琦治父母之喪,盡屏其俗,一遵朱子家禮”。
“薩琦變俗”阻力不小,連外人都干預其事。建安(今建甌)人、明初“三楊”之一的楊榮為羅泰撰寫的墓志銘說:“翰林編修薩琦父歿,族人欲以俗禮治其喪,君(羅泰)力贊其家一遵文公家禮以殯殮。琦歸謝曰:先君子之終免蹈非禮,惟先生是賴。”這話說得極為客氣,甚至有些夸大,但足以說明輿論支持確實是場“及時雨”。羅泰字宗讓,福清人,與薩琦相友善,楊榮稱其為“好古力學君子”。
林怡認為,“薩琦變俗”對推動福州薩家融入漢民族文化有著重要意義,也為閩都文化增添了異彩。
“活菩薩”薩鎮冰
薩氏家族的義行還體現在對弱勢群體和公益事業的關愛上。林怡說,薩龍光曾出資增置鰲峰書院學舍、修建洪山橋、建東街文昌祠、修繕鼓山涌泉寺,算是“清朝閩中樂善好施第一人”。
薩龍光是清乾隆辛丑科(1781年)進士,承繼先人之業司鹽政。陳壽褀撰墓志銘稱龍光“性孝友,與人忠信”,推惠“貧無以嫁娶斂埋者、戚族之月需錢米者、士子之赴省試禮部試者”,“親以逮親,友以逮友,往往無半面之識,莫不給求”,“自舟人、哨丁、臧獲(奴婢)、乳媼以及百工、行賈之受役于其門者,人人樂得其欲以去”。
今閩侯縣南通鎮洲頭村通往東厝街大道上有座“蘇州橋”,為薩鎮冰當年救災時所建。橋正中一邊護欄刻有薩鎮冰親筆所書“蘇州橋”三字,另一邊護欄刻有他的詩作:“回憶當年涉病時,寒天沒脛劇堪悲。橋成今日諸無苦,來往行人險化夷。”
1926年,孫傳芳殘部張毅為北伐軍所敗,竄至南港(今閩侯南通)一帶燒殺搶掠,廬舍田園盡遭焚毀,南港九十三鄉無一完土。已辭去福建省長職務的薩鎮冰不忍見南港百姓慘況,不顧年近古稀,親赴當地發動民眾重建家園。1927年至1929年三年間,薩鎮冰住祠堂,睡公所,督辦救濟事宜,并以“三山野老”的身份,發起成立“福州兵災救濟會”和“南港兵災善后會”,向社會各界及海外華僑募集善款,購建材、蓋住房、修路橋,籌糧食、置衣被、買藥品,運至南港安頓災民。當地人感其功德,在“蘇州橋”北頭搭建“薩公長壽亭”紀念他,福建民眾亦以“活菩薩”稱之。
1929年至1933年,薩鎮冰奔赴閩西、閩東等地,組織救災、筑堤、鋪路、浚河等慈善活動。如募捐善款在太姥山國興寺附近整修石階路,這條路被民眾稱作“薩公嶺”;又如,在霞浦參與疏浚護城河和擴建縣城東關市場。河清竣工之日,薩鎮冰賦七絕一首,親筆楷書題寫:“疏河大禹古稱仁,此日松城(霞浦老城區)步后塵。萬眾辛勞天不負,功成千載利斯民。”林怡認為,薩鎮冰一生行跡是薩氏家族愛國、愛鄉精神的典型代表,這種精神是閩都文化最為閃光的內涵所在。
《學生時代》憶往
即便是武將薩鎮冰,其勇于擔當的責任意識也往往渲染于詩稿上。薩氏家族代有文采斐然者,文苑有傳者不少,如薩玉衡及薩大文、薩大年父子三人皆有詩名,薩大文著有《荔影堂詩鈔》,所謂“兄友弟恭”,薩大年的詩集也跟著哥哥取名為《荔影堂詩鈔》。
薩氏一門有俠士風。薩珠士,清嘉慶甲子年(1804年)舉人,不赴云南知縣任,縱情詩酒,終老于家。其《題鏡秋侄菜根圖一絕》詩云:“吾家小阮古風存,不畫繁花畫菜根。若使萬民無此色,何妨直咬到兒孫。”梁章鉅《師友集》題詠薩珠士:“特出雁門后,曾馳鰲岫名。文豪尊宿讓,詩老俗流驚。萬里宦情薄,三生禪話精。獨余游俠性,杯酒氣縱橫。”
現當代在科技文教界聞名的薩氏子弟也不乏其人,著名者如廈門大學校長薩本棟等人。這里著重說說薩孟武,他早年畢業于日本京都帝國大學,后來成了政治學家、法學家,講授中國政治制度、中國政治典籍等課程,據說“授課之時,學生云集,不僅座無虛席,且戶牖為塞”。著有《紅樓夢與中國舊家庭》《西游記與中國古代政治》《水滸傳與中國社會》,光看這些“大家小書”的書名,就很有今日“百家講壇”的味道。
薩孟武生于朱紫坊,在福州生活了16年,1984年客死臺灣。流寓期間,他對故鄉的感情愈老彌篤,寫了兩部自傳《學生時代》《中年時代》,用“唱童謠及聽故事”“家塾及過節過年”等章節,敘述了故鄉許多風情。林怡認為,這些文字鮮活地保留了清末民初福州的“民風士氣”,是今人了解鄉土歷史的珍貴材料。
書中寫道:世伯少泉伯下午三時左右來到薩家,父親問他要吃什么點心,他說拌面。天天拌面,未曾改變。拌面是把切面煮熟之后,加以豬油、醬油、麻油、蔥花、蝦干,把它們拌成一起。另有兩碟小菜,一是肉松,二是醬瓜。一碟肉松,分開吃,覺得不夠;面吃飽了,肉松又覺無味,故少泉伯先把肉松吃完,而后再吃拌面。此種吃法,深得俊哥同意。每晨早餐,俊哥必先吃好的小菜,而后再吃白稀飯,孟武則反之。一位親戚看見他們的吃法,即對人說,炎哥的吃法是漸入佳境,依俊的吃法,恐怕后運有問題。
“少泉伯”即林白水,“俊哥”即薩師俊。老先生另眼看世事,讓自傳多了不少奇趣,誠如“自序”所言:“一篇極平平凡凡的回憶,人是平平凡凡的人,事也是平平凡凡的事,不值得贊揚,也不值得謾罵,寫了出來,不過供人茶余酒后開心而已。”(本報記者 謝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