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頭條:越來越多的大學生爭著去做保安網友調侃:少走40年彎路

          2023-03-23 09:04:58 來源: 財經

          原標題:越來越多的大學生,爭著去做保安

          在這里,沒有KPI,不用996,賺得少,但付出的也不多


          【資料圖】

          阿福工作的保安室;受訪者供圖

          保安,正在成為越來越多大學生心中可以接受的職業。

          2022年底,“95后女孩從設計院辭職當保安”的話題登上微博熱搜,不少網友表示心動,自我調侃稱“20歲當保安,少走40年彎路”。互聯網玩梗狂歡背后,也有人真的將其付諸實踐。

          電子商務專業畢業的多多當過淘寶客服、移動外呼,擺過攤,做過自媒體,最終選擇成為一名保安。她在社交媒體上詳盡記錄自己一路走來的心路歷程,還建了一個名為“AAA精英保安團隊”的聊天群,聚集了200多名曾經、正在或向往做保安的年輕人。

          當“通貨膨脹”的大學學歷不再是“體面工作”的保障,“985”“211”學生也開始面臨畢業即失業的可能,這些年輕人將目光投向了保安亭——在這里,沒有KPI,不用996,上班只為下班。賺得少,但付出的也不多。

          我們和幾位當保安的本科畢業生聊了聊,了解到他們選擇這份工作的原因,對這個職業的理解,以及對于未來的困惑。他們中有的將保安作為考研、考公期間的過渡,有的則是因為厭倦了高強度的工作,想擁有一段肆無忌憚發呆的時光。

          “我是每天最早上班的人,也是每天最開心的人。既不因為錢而煩悶,也不為了生活而勞累奔波。”離開教培行業不久的舒婷很想干一輩子的保安,不過,包括她在內的多數人都明白,保安亭只是他們短暫停留的地方,他們最終會離開這里。

          考研人,把保安亭當自習室

          學前教育本科畢業的阿福最近在家附近找了一份小區保安工作,每天負責給按鈴的業主開門。

          她所在的小區三期只有孤零零的一棟住宅樓,從早上七點半到晚上七點半,門鈴偶爾響起,一天10次—15次。除此以外,在工作的大半個月里,她只給一位業主辦過門禁卡,接待過一次來調電梯監控的領導。

          這是一個25平米左右的保安室,環境不錯——有些小區的保安亭不到10平米,擺一套桌椅都顯得局促;有的小區監控室位于地下,沒有空調,一到夏天就悶熱得待不住人。

          阿福面對著兩臺電腦,看書、追劇、刷手機。“只要你把門鈴按好了,就沒有人會說你。”這讓她感到平靜。她給我們看常被網友拿來當梗的《保安日記》,這是2019年社交媒體上興起的一陣模仿保安匯報工作的風潮,開頭大多是這么寫的:我是一個保安,上班只為下班。

          對大部分本科畢業后投身保安崗位的年輕人來說,清閑是第一訴求。

          政府機關單位的中控保安是不錯的選擇,但往往需要“托點關系”。類似于阿福工作的小區保安崗門檻不高,工作輕松,包吃包住,每月到手3000元。除了沒有五險一金,收入和她畢業后去幼兒園工作的大學同學相差不大。

          也許是從小受到當老師的母親過多約束,雖然大學順從地報考了學前教育專業,但阿福對教師行業始終沒什么好感。當初應聘保安時,負責人也很懷疑,一個本科學歷、還有第二學位的小姑娘,為什么會想來當保安?小區保安隊里幾乎全是上了年紀的大叔,只有班長比阿福年長兩歲,高中畢業后就沒有再念書。

          阿福實話告訴隊長,自己打算考研,想找個地方過渡。家人給她找了一份幼兒園的工作,但本科生的名額已滿,只招研究生。再一次,她聽從家人安排開始備考研究生,“我也知道那是份安穩的工作,而且讀研起碼能讓我有一些自己的時間。”

          剛來時,隊長讓他連值了兩個月夜班,導致他一度出現胸悶、心悸的癥狀。不過,夜班清閑、事少,12個小時幾乎都可以用來學習,而白班最多只能學七八個小時。

          “找保安工作,千萬不能太貪心。”小徐的“保安視頻日記”引起了許多人的共鳴,有一位粉絲發來招聘廣告,問他靠不靠譜。小徐一看,寫著月薪6500—7500元。“保安這種替代性很強的工作,你感覺能輕輕松松拿這么多嗎?”

          凌晨,小徐一邊值班一邊準備考研受訪者供圖一份過渡性工作而已

          1984年12月,中國第一家企業性質的“保安服務公司”在深圳蛇口工業區誕生。30多年以來,保安行當的職業化程度始終停留在較低水平,從事這份工作的往往是難以融入城市主流社會的中年或新生代農民工。

          而今,越來越多年輕人開始從事保安工作。繼2022年高校畢業生規模首次突破千萬大關后,2023年這一數字再創新高,預計將達到1158萬人。就在去年,安徽省黃山、蕪湖等地還啟動了專門面向應屆畢業生的“校園安全管理人員”招募計劃,主要安排在中小學、幼兒園等教育部門,工作期限為一年。

          當“通貨膨脹”的學歷不再是“體面工作”的保障,坦然面對如此巨大的落差并非易事。

          一家物業公司的HR在招聘軟件上收到一位材料化學專業畢業生應聘保安的簡歷,但對方得知工作地點是在商場后,又因為害怕遇到熟人而拒絕了。也有一些求職保安的本科生,故意把簡歷上的本科學歷降級為大專——畢竟,除非是安保公司坐辦公室的管理崗位,無論你是本科、大專還是中專,到手的工資都差不多。

          不可否認,大眾對保安工作的偏見和歧視長期存在。00后小焯在電子廠當保安時,親眼看到有人往同事臉上砸東西,也有人對她指指點點,語帶嘲諷地說:“現在的小姑娘,年紀輕輕干保安”。

          在電子廠待久了,小焯察覺出這個地方也存在“高低貴賤”。廠區里的工人要遵守很多安檢規定,他們不能帶手機和零食進廠,而那些“坐辦公室的人”則比較自由,基本沒什么約束。她的保安同事們對兩個群體的態度也截然不同。他們對車間里的大叔大姨往往不太耐煩,有些輕視,對辦公室里的人卻有說有笑。“在他們的觀念里,坐辦公室的白領和車間的那些就不一樣。”

          小焯感覺,保安在工廠里的地位和那些工人其實沒什么區別,住一樣的六人間宿舍,日常生活中都不太被尊重。有時她友好耐心地和工人溝通,卻被保安同事們譏諷:“人家大學生就是和我們不一樣。”小焯暗自想,“以后我也會做他們眼里羨慕的白領工作。”

          2021年畢業后,小馮在外貿公司工作了一年,錢沒攢下多少,卻患上了腰間盤突出。他常在網上看到一種自嘲式的論調:每天加班、應付老板,累得要死,賺得又少,還不如去當保安。剛進保安隊時,小馮就發現隊里的年輕人比他想象得多。他們的共同點是拿這里當作過渡,都說“過幾天就走了”。

          讓小馮下定決心離開的是一次安全事故——一位平時看起來十分友善的保安,在監控室值班時,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孩掉入窨井卻毫無反應。事后,他解釋說,事發地不在自己負責的區域,覺得有其他站崗的同事會提醒。

          “我很擔心再干下去,也會不知不覺變得冷漠、麻木。”小馮覺得,保安是一份消磨精氣神的工作,當擺完一天爛,發現時間轉瞬即逝,而這種日子看不到盡頭,他就仿佛在夢里一腳踩空,一下子被恐慌驚醒。

          幾乎每一位我們的受訪對象,都提到自己曾經歷過或輕或重的情緒問題,小馮也因此夢想成為一名心理咨詢師。

          大學畢業的年輕人走向保安崗位,但他們知道自己并不屬于這里。當保安是這群年輕人過去未曾設想過的一步,但被社會系統加速度甩出的危機感正時刻敦促他們“回歸正道”,想要與之對抗,還需要許多勇氣、更多力量。

          如果不受任何限制,小徐最想進入投行工作,這也是他考研后的目標。他是家族里學歷最高的孩子,“就想看看那些有錢人是怎么生活的,有點向往。”過了好久,他又反悔說還是更想騎車環游中國。

          只有從教培行業出來的舒婷依舊想當一名保安:“做保安真的很好。”她喜歡這份工作,沒有煩人的客戶,沒有復雜的KPI和無休止的任務,不用加班加點趕方案,也不用面對虛偽的職場環境。

          現在,她整天坐在保安室里,不能玩手機,但時間都是自己的。她不再因為無所事事感到愧疚、焦慮。戴著耳機聽歌、看看窗外的風景,或是什么也不想地放空,一天就過去了。有時她也和住戶閑聊,聽老婆婆談家長里短,聽和她一樣20出頭的年輕人吐槽工作毫無意義。

          舒婷給自己限定了一年時間,就像一段gap year(間隔年),一段無憂無慮的悠長假期。

          (應受訪者要求,阿福、小徐、小焯、舒婷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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