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大街橋” 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

          2022-03-04 11:45:20 來源: 安徽日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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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無為市準備在老城區西面新建兩座橋,擬命名為“小安橋”和“西大街橋”。“小安”和“西大街”,就像竹筍的根一樣埋在無為人的潛意識深處,時機成熟就要探出頭來。

          古人云:“大俗即大雅,至簡達至真。”作為老城區的橋名,“小安橋”真是既可親又可愛也不扭捏造作,非要往深奧處說,這“小安”與“小滿”、“小得”、“知足常樂”相連,最能體現普通人身上那種從容、自信、內斂的生活態度,其哲學內涵和《道德經》中的“為無為,事無事,味無味”可謂一脈相承。“西大街橋”顧名思義,這橋建在護城河沿西大街段,名字簡單直白,但對我們這些老無城人來說,卻要浮想聯翩,中國古典詩詞中的相思之地往往是“西樓”,而很多無為人的鄉愁之處則是西大街。如果說“小安”提出了一個哲學命題,那么“西大街”就是對這個命題的現實注解。

          熙熙攘攘的西大街上有幾所有名的中小學,上學放學的時間擁擠不堪,但無數學子從這兒出發,走向外面的世界,這樣一來,逼仄的西大街也真配得上這個“大”字。一個文采很好也很有出息的女生曾用席慕容的詩抒寫鄉愁,“在綠樹白花的籬前,曾那樣輕易地揮手道別”“而滄桑的二十年后,我們的魂魄卻夜夜歸來”,她說歸來的魂魄在途徑年少時日日走過的西大街時,還嘗了嘗路邊雞蛋餅、麻辣燙的滋味。這讓我想到電影《末代皇帝》的結尾,60歲的溥儀回到故宮,紫禁城里奇珍異寶堆積如山,而他要找回的僅僅是龍椅下的那個蟈蟈盒。生命不可承受太重,無論皇帝還是普通百姓,人生中最寶貴的往往就是那些讓人徹底放松的舊時光、小物件。

          西大街就是一條讓人放松的街,街道很窄,店多人多車也多,但車要給人讓路,人一旦成了這兒的主宰,走起路來便有了一種昂首挺胸的氣勢,不像在城南新區,馬路那么寬,綠燈時間又那么短,行人過馬路時,跑得就像受驚的老鼠,站在一大片嶄新的高樓大廈之間,人卻沒了底氣。而在西大街,人人都會找到存在感。為了“存在感”這件事,我曾抱怨過父母,認為他們給我取名字太草率,“劉萍”就像冬天田野里的包心菜一樣遍地都是,縮手縮腳地蹲在地里。我父親好脾氣地解釋說,你是老大,我們給你取名字怎么會不慎重呢?因為你屬馬,馬要有草吃有水喝,于是翻遍字典,最后選中的還是這個“萍”字,又說這個字還附帶“平安”之義。能衣食無憂、平平安安地活著,這不就是美好的“小安”生活嗎?我忽然覺得作為無為西大街的一個“土著”,我的名字配上這條街,就像北方姑娘叫“二妮”、南方女子叫“阿嬌”一樣,簡直是渾然天成。

          我看西大街,就像看自己鏡子中的那張臉一樣,有諸多不滿,但也百般愛戀。正如街上到處都是板鴨攤一樣,西大街也到處都是文化,你不與人聊,你不打聽,你不觀察,就不會知道那些很普通很平庸的角落里都有著動人的故事,而這些故事串起來,就形成了西大街的文化。

          由于西大街的老居民、老手藝人很多,一些老的生活也保留下來。在我們小區巷口有兩個攤子,一個是修鞋的,一個是搞縫紉的,修鞋的是個中年人,但我們還習慣叫他的小名“大寶”,他最初是修鞋,后來根據大家需要,也修自行車、電動車、抽油煙機等,簡直無所不能,大寶師傅整天笑嘻嘻的,我們每天進出都要和他打個招呼。縫紉師傅在西大街踩了一輩子縫紉機,過去幫人家做衣服,現在幫人家改衣服,他人雖老了,但還記得我們有哪些衣服。這兩個師傅不僅做手藝,還要管很多閑事,小區住戶有什么東西需要和家人、朋友交接,交給他們就行,我在忙的時候還請他們幫交過物業費、買些小東西等。在這個高樓林立、對門都不曾相識的地方,我覺得他倆代表了一種久違的文化,他們就像人本主義藝術大師一樣和傳統保持著聯系,讓我們感到親切、安全、有趣。小區有年輕人開車進出時嫌攤子礙事,要報告有關部門把他們趕走,我好言相勸,我們又沒有誰急著要去發大財做大官,車開慢一點不就行了?我不想攤子消失,不僅是為生活方便,更主要的是這兩個師傅能讓陌生人“熟”起來。記得疫情防控最緊張的時候,小區住戶進出都要持證明,但經常是大家的證明不是沒開就是沒帶,在門口值守的社區干部只認證明不認人,于是天天吵得不可開交,甚至動起手來。后來大寶師傅擔任了防疫志愿者,這個問題迎刃而解,對他來說,每個人的臉就是證明,不需要再開其它的什么證明。

          西大街的文化是世俗的,也是詩意的。詩是什么?詩就是人對經驗世界的一種虛構,讓許多美好在想象中得以實現。街兩邊一些只有一兩間門面的店鋪卻掛著“XX中心”、“中國XX”之類的招牌,大家可能覺得滑稽,但店主卻通過這種虛構表達了萬丈豪情,實現了自我滿足。還有每天傍晚時,一些廬劇愛好者在路邊或街頭公園一角隨便畫個圓圈,衣服一換,就甩著水袖吚吚呀呀地唱起來,那種全身心的投入不亞于站在巨型舞臺的中央。傳統廬劇以悲劇為主,那些圍成一圈的觀眾與其說是看戲,倒不如說是和演員一起悲憫人生,感嘆自我,在一個虛構的經驗世界中,大家全成了詩人。唱的人站在土地上,聽的人也站在土地上,故事里的悲歡離合都更是連著土地。

          當然,“文化掃盲”工作還是要做的。西大街的行道樹以銀杏為主,深秋時節,舉目金黃一片,微風吹過,落葉如蝴蝶翻飛,這“碧云天,黃葉地”的景致能觸發路人的無限思緒,憂郁的或者是燦爛的。但有人不能忍受這種美,不知是誰的主意,環衛工人每天用長竹竿把將落未落的樹葉全打下來,然后掃得一片不剩,那些神采奕奕的銀杏樹很快只剩下光禿禿的枝椏,像是衣袂飄飄的美人被剝掉了華服。我專門為此事向宣傳部長作了匯報,希望他能出面干預。后來大家終于達成這樣一個共識:落葉不是垃圾,她是秋天的音符。

          西大街是一條街,更像是一條河,各種文化細流匯入后,于無聲處奔騰或流淌。這條文化之河養育了小城的人,時日久長后,很多人都想追求別處的高雅,生怕俗氣沾了身,但一位作家說,“媚雅”對俗人來說有更大的害處,因為容易導致自我的喪失。希望“小安橋”“西大街橋”這樣看似平庸濫俗實則鏗鏘接地氣的名字,能時時提醒大家,什么是本土文化,什么是根。城市越變越大,我們已不斷地失去土地,但不能再失去土地上的記憶和文化。(作者 劉萍)

          標簽: 西大街橋 意識深處 簡達至真 徹底放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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