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西麻風村僅剩1位老人:接雨水生活與雞貓相伴
2014-04-13 21:17:22 來源: 北京青年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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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缺乏照料到截肢存活
與黃阿婆相距60公里,住在靖西縣麻風村的周鳳清老人,獨自生活了五六年。直到幾個月前,新來了一位腳底潰瘍復發的男村民黃庭高,她的“獨居”生活才得以結束。
與黃阿婆不同,在周鳳清身上,隨處可見麻風病菌侵蝕的影子。她的眼成了“兔眼”,因喪失閉合功能,即使睡覺也只能睜著。她的左踝骨和左小腿扭曲地“擰”成180度。吳澤豪說,這是由于麻風病傷害末端神經,長期垂足導致脫臼,又沒能及時復位,最終失去行走功能。她的兩只手掌,已經蛻化成“爪形手”。隨著時間的流逝,不但完全喪失了伸縮功能,而且“不用則廢”,十根手指已被“吸收”進手掌不見了。
長達2000天左右的獨處,在周阿婆身上打上了深深的“烙印”。見有人前來,她面無表情,十分木訥。新來的老伯就在隔壁,她也很少張口,呆坐在板凳上觀望。
因為手腳變形,她的全部行動要靠板凳移動進行。要去給小狗煮食,她先騰挪到火灶旁,再用兩只手“夾”起樹枝,然后靠胸口幫忙塞進火堆。
去年8月之前,她一直獨住在無水無電的村落中一棟昏黑空曠的房子里。周阿婆告訴吳澤豪,村里人多時,本來既通電、也有水,但后來說是有人偷走了電線,之后,這里就再未通過電。
去年,黃老伯被收到了村里。之后不久,周阿婆的老房子就被推倒了,現在周阿婆和黃老伯所住的是一排臨時搭起的暫住房。雖然簡陋,但北青報記者在隔壁黃老伯的房間里,見到了電視、電暖氣和桶裝水,屋頂上架著衛星接收器,廚房里還有液化氣灶。那兩只狗,也是別人送給黃老伯解悶的。
黃老伯告訴北青報記者,他退休前,是靖西縣水利局的工作人員,他的弟弟是民政局長。他說自己住在這里,經常會有人探望。
說話間,一輛黑色轎車開了過來,上面下來三位男士。老伯介紹說,那位戴眼鏡的,就是靖西縣皮膚病性病防疫站(以下簡稱皮防站)的梁站長。他三天前才來過。
看著梁站長一行人,黃阿婆臉上既沒表情,也不招呼。吳澤豪說,她一直擔心黃老伯住一陣,不知何時又會離開。“你沒有見到偌大的村落,她一人在黑處獨處的樣子。”
在僅剩最后村民的麻風村中,最令吳澤豪牽腸掛肚的,是河池宜州麻風村的蘭小蓮老人。“她是一個雙腿截肢的老婆婆,相比其他殘疾程度低的麻風病人,她的生活更難。”
吳澤豪說,他每次前往,66歲的蘭阿婆,只要聽到遠遠的汽車聲,就會瞬間聳起耳朵,屏氣凝聽。作為雙腿截肢者,她不能像正常人那樣走出家門去守候,只能干坐屋內“靜等”。
“哎呀呀,吳師傅,剛聽到汽車聲,就猜到是你呀!”每次,她都會興奮地和吳澤豪重復同樣的話。
蘭阿婆原來只是一條腿截肢。三年前,另一條腿的病情惡化,她不得不接受了第二次截肢手術。
與黃阿婆和周阿婆不同,蘭阿婆一生未婚。吳澤豪說,在一些麻風村里,無電、缺水,個人衛生得不到關照。再加之周圍沒人照料,很多人的病情因此加劇。被病菌侵蝕的暴露創面,會從一個小傷口,變為潰瘍,繼而發展為復雜性潰瘍,隨之轉化為敗血癥,甚至惡性腫瘤,最后只能截肢存活。
吳澤豪說,數據對比顯示,廣西麻風病人的截肢率要高于云南省。因為當初云南建麻風村時,是舉家遷入。大家生活在一起,精神及衛生都有關照。
不斷消逝的麻風村民
吳澤豪所在的民間組織,定期為這些肢殘老人定制更換義肢,發放特制防護膠鞋,配發各種輔助器械,并經常聯絡志愿者前去探望。
他告訴北青報記者,各級殘聯部門,每年也有任務,要為麻風老人更換多少假肢。但因為種種原因,他們做不到“假肢隨訪”。因為新截肢的殘端,尚在“發展”中,往往需經過三到四次更換后,殘端才會穩定下來。這期間,就需要有人定期修補、更改,否則很多假肢,就是發給病人,他們也無法穿戴。
不久前,他給剛做完截肢的蘭阿婆試戴假肢,結果遭遇了至今令心情難以平復的事情。
“因為越野車在修理,我只能向當地疾控中心借了輛車。誰知,走到一半,司機一聽是去麻風村,當即嗔怪道,‘你要早說,我就換個人來了!’好說歹說總算去了,看著吳澤豪給老人收拾東西,他在一旁抄著手道,‘怎么弄上車?’‘抱唄!’吳澤豪答。‘誰抱呀?’他又問。‘我抱!行了吧!’”吳澤豪說,他花了很大力氣壓住火把老人抱上車。
據吳澤豪透露,隨著麻風村人的愈加減少,從四五年前起,原來國家專設的負責麻風病人的皮防站,逐漸劃歸為疾控中心的一個科室,而當年和病人同吃同住的“老皮防”,都逐漸退休,新上來的年輕干部,對此病知之甚少,麻風病人的處境愈發艱難。
3月11日,恰逢“國際尊嚴尊重日”,有媒體聽說宜州僅剩一位麻風老人后,欲進村做報道。誰知,分管此事的一位市領導聽說后,立即以“最近四風教育太忙”為由,拒絕了當地記者前往。
“麻風病人的生存窘境,被一些地方官員視作‘家丑’,不能外揚。”吳澤豪忿忿道。
2007年9月,吳澤豪攜新娘方香,在廣西浦北麻風村里舉行了自己的婚禮,這也成為半個世紀里,麻風村舉辦的首場婚禮。
吳澤豪所在的廣東漢達康福協會,是專門從事麻風病人康復的民間組織。身為麻風防治康復組織的一員,又是外科醫生的孩子,吳澤豪更能深切體會麻風病人的疾苦和艱辛。
他告訴北青報記者,截至目前,廣西尚有麻風村近三十個,仍在村內生活的約有500人,一半以上二級畸殘,平均年齡在70歲以上。
而在漢達服務的22個麻風村里,僅剩1人的有兩個村,分別是德保縣和宜州市。而其他的三個“個人村”——靖西、西林和都安,雖然吳澤豪一再爭取,但考慮到交通、人員、成本核算等問題,總部暫未同意列入服務范疇。“漢達主要依靠國際捐贈,隨著經濟危機的逐漸擴散,捐資大幅萎縮。原來一年捐贈20萬元的機構,現在銳減至2萬元。”
而浦北、天等、扶綏、賀州、梧州、橫縣、桂平、寧明、隆安等縣的麻風村,也僅剩4到5人。據他估算,再有兩到五年,這些四五人的村,也將只剩一人左右。幾年前,北流在籌建新村的過程中,麻風病人逐漸去世。
吳澤豪指著婚禮照片告訴北青報記者,當年和他們夫婦合影的4人,現在已經走了3個。6年前的14位村民,現在只剩下4個人了。
文并攝/本報記者 張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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